米芾说蔡京的字不得笔法,蔡卞的字缺乏神韵,蔡襄的字绷得太紧,“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而他自己的字,则是“刷”出来的。如果米芾生在今天,对今天我们要聊的主人公殷汉西的字,他的评价一定会是:“殷汉西造字。”
殷汉西,祖籍武汉,却是一位西安人。由“汉”而“西”,他自己却承认,“爱长江,更爱秦岭”。
在秦岭脚下、大西北之都——西安,有如大气浑厚如颜体般的雁塔晨钟,有如工笔劲媚如柳书般的灞桥风雪,有如超逸脱俗如智永真草般的曲江流饮,有如层峦叠嶂有如孟頫行楷般的太白积雪……
碑林书刻即是秦岭山河,西北山河即是古今书法。殷汉西“入境”于碑林的书法中,汲取着先人的书法精华,也不断超越着自己的水准。
“三律”为用,以书作诗直抒胸意
少年时期的殷汉西, 师从位列民国十大书法家的段绍嘉。段老师勉励他,打好楷书的底子,静心研习,40岁以上才能看得出功力。
1973年,16岁的殷汉西就开始公开发表作品了。勤学苦练的他,并没有被繁忙的学习、插队、工作耽误了书法练习。在地质队工作时候,连他睡觉的床板,都是用两摞各半米高、已用大、中、小楷写满了的报纸,支起来的。
直到今日,已经练过50余载的他,早已和书法融为一体。书法为他所有,为他所用,为他直抒胸臆,为他坚守着一颗执着于文化传承的心。
从最初研读、练习欧体、颜体,逐步走向魏碑墓志,最终在融合百家之长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书法特点。“不管有多大的梦想,都要放在具体行动上,一生只做一件事,埋着头,打进去,最后才能跳出来”。
在书法上,他严格以“三律”自省:“将每根线条注入生命的活力,将每根线条注入灵魂的风骨,将每根线条注入自由的向往”。书法是他用来抒发心中所感的方式,而汉字的每一笔一划,都是他用来表现自我生命力,表达自我灵魂深处,对外界自由无限向往的表演。
书法是中国独有的文字艺术。研究书法,就是研究中华文明。对于从甲骨文到简体字都研究过的殷汉西来说,文字的原始模板意义非同寻常。文字发展至今虽有很大变化,但是“就像母版在临摹中的重要性一样”,并没有发生变化。在他眼里,变化的只是当代人和古代人精神面貌的差别罢了。
2016年,殷汉西在台湾展开了15天的“大道之行——殷汉西书法展”。在这次展出期间,他说到:“面对每一个字、每一张纸,我都充满了敬畏之心,创作时都不敢怠慢。一个字的形成有几千年的源流,找准源流笔下才能不误。一张纸从原材料到纸浆再到成型,经过了多少人的辛勤劳动,对每一个字及每一张纸的虔诚,就是对人的尊重,对中国文化的尊重。”
“书经”为体,下笔凝神造字如神
殷汉西自己心中有一本“书经”,经文只有8个字:“心手双畅,翰不虚动。”
“手畅”是通过经年累月地临习才能达到的境界,而“心畅”则是通过摒弃心中万事杂念,以静心读书才能达到的境界。而唯有“心手双畅”的双重境界都已修得,才能达到笔下神形兼备,动之有物的艺术效果。
而这种线条艺术,却是通过汉字造字的“六书”思维方式达成的。 汉字“六书”起于万象,“永”字八法即是大千。人类的文字可以形形色色,但是思维方式却是相通的。 “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这些方法也可以在建筑、设计等领域大放异彩。”
在他看来,书法和音乐有着高度契合的节奏感,通过字型、结构、用笔、用墨,哪怕不识字,只要有节奏感,就可以读懂这种独有的艺术。而艺术家,就是要通过这些手法和方式,表达出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中最重要的生命状态。也正因为这种底层逻辑的相通,汉字造字的韵律、神采、气息,代表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艺术中,最璀璨的那一支。陕西是中华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殷汉西书法根基来源于此,他的“造字法”灵感源泉,也来源于此。
艺术可以涤荡沉疴,文化可以教化蒙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文化养一方艺术家。时下,陕西艺术家应该反哺传统文化,让传统文化活在当下。”他这样说。
而作为众多作品和著作的作者,殷汉西为艺术和文化摇旗呐喊,呼吁艺术家们自律、担当,不被浮华名利遮蔽双眼,而是不断创作优秀作品,弘扬中华美学精神、展现中华审美风范。
殷汉西的作品数量已经多达数千副,其类型真、草、隶、篆、行五体兼备,多产而多样。在他位于朱雀门太阳庙巷内的“越庐精舍”里,简陋的室内环境与牌匾显得格格不入,却愈发透出一股墨香气息。而书斋的主人就在这里,静得如一泓清水,沉溺在他所钟情的那个,横竖撇捺点组成的世界里。(图/范梦娜 文/金梦龙 编辑/崔丹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