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岗:关于“中国武术”是什么的思考
2018年12月16日   22:37 | 来源:中国发布网
  概念和术语是特定学科赖以建立的基石。它不仅是一个简单的词汇,而在学科内部却是一个基础性认知的窗口。在概念研究者那里,“它是活态思想的表述的窗口,其意涵的发生流变、伸缩变换,‘提示’着一个学科思想观念、学术体系的变迁”。在普通人那里,它是一个事物在记忆中的“代表性表述”。所以,在体育学科里,在人们的日常认知中,“武术”就成为了“一个特定文化现象”表述的关键词或核心概念。
 
  因为,就武术的传播而言,武术研究而言,武术是什么?武术的特性和门类有哪些?武术与体育的边界如何设定?很多学者对此不以为然,甚至会出现众人皆知的自我理解的认知现象。因为大家早已将词典、教科书中的定义视为一种常识,看作是一种就在身边并人人皆知的东西。即“武术是以技击动作为主要内容,以套路和格斗运动为运动形式,注重内外兼修的中国传统体育项目”。(见《中国武术导论》第4-5页)。殊不知,这一体育化后的概念仅仅是武术标准化、简约化后的武术现代意义的表达。它隐去了武术作为文化的其它内涵,遮蔽了武术语义演化过程中多元芜杂的历史文化信息。这种信息的遮蔽,对于一个具有学科建构意义的概念而言,应该就成为一种最大的“荒唐”。
 
  “常识总会被人不假思索地滥用”,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在“懂”与“不懂”之间囫囵吞枣地表现出自己的“很懂”。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校正这种对“武术是什么”的片面认知,否则就会造成各家自说自话,概念误植、名实错位及意义的误读。可以说,今天中国武术发展中的诸多问题的症结,其根源就在于我们一直没有给受众一个可以近乎科学、全面、透彻的“武术是什么”意义解释。
 
  所以,武术学科必须首先澄明作为该学科核心基石的“武术概念”的前世今生,才应该是最佳和急切的学问之事。这一点,在我看来“从历史中理解‘中国武术是什么’的问题”才应该是我们的正途。
 
  由于长期以来,我们对中国武术学科界定和概念理解的偏差,导致包括新闻媒体在内的众多传播传媒机构,始终都没有对“武术是什么”的问题搞清楚。尽管他们也很有热情地为中国武术的传播和推广尽心尽力,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但由于对“中国武术是什么”的浅显理解和表面误读,导致了他们投入巨大资金后,让这些传播内容和形式“慢慢夭折”。花费上亿元而最早夭折的中央电视台的“WMA”如此,今天不死不活的“武林大会”如此,不再火爆的“武林风”也应该与此有关。近几年,发生在民间武术群体中的诸多“怪异”的现象,发生在专业武术领域的诸多“不合理”做法,以及中国武术有时被吹嘘为“无所不能”,有时被贬低为“一无是处”的现象,都应该是我们普遍对“中国武术是什么”的问题没有厘清的结果导致。
 
  对于以上的这种显现的出现,我们尽管有许许多多的“不乐意”,甚至是学术上的“不服气”。但就“武术是什么”的问题求解,由于它一直处于一种知识体系中的“亚学科”地位,的确是一件相对于其它门类学科的知识体系而言,着实难以求解和解开面纱。浩瀚的史料中有,但总是那么“零星”和“难见”。在漫长的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中,有关武术的“史料”总是会被“忽视”和“忽略”。“重文轻武”的民族性格,使我们很难找到“通向真理的正确道路”。传说中“描述”,野史中的“杜撰”,时下人的“断章取义”,学术上的“偷工减料”,都是构成我们“误解”与“误读”的“天敌”。
 
  对于中国武术究竟在中华民族的成长中承担着如何的文化责任,积淀了多么厚重的文化分量,时至今日,可以说我们都没有厘清、搞懂,也就更不能说清楚。从远古时的“搏斗”、“舞武”、“手搏”,到后来的“武艺”与“国术”,再到现时的“武术”,应该说我们对中国武术深究一直在做“减法”上的诠释。因为,我们总希望它更加符合“体育”上某些“要求”,根本不去思考它“原来的样子”。甚至在我们学科教育的教科书中,言及“中国武术必归体育运动”都已经成为了大多数人的习惯。
 
  “中国武术是什么”的问题,今天看来到了必须进行“重新阐释”的时候了。要有还原“历史真实”的勇气,要有“历史阐释”的行动,要有“理论自觉”的意识。不要只认为“它是体育的一种”,“它是体育的一项”,“它是格斗的门类”“它是体育学科中的一部分组成”。在“体育”与“文化”,在“现代”与“历史”的多元张力之间,让中国武术重新在历史中“出场”,在历史中“再现”。并通过这些“再”让“中国武术是什么”真实地回到我们的当下,才应该是我们追求中华民族文化伟大复兴时代的“文化自觉”行动。
 
  因为,在我看来,到历史中重新审视“武术概念生成与演化”,对于我们正确构建“中国武术是什么”的学理起点问题是非常必要和有意义的学术之旅。探讨“中国武术是什么”的最大难点,今天看来不是史料、文献的障碍,而是我们的“立场”和“态度”。要有还原“历史的勇气”,还要有“板凳要坐十年冷”的精神,更要有“否定现实错误”的决心和勇气。我们只有“通过史料、文献等静态死物,重建前人的所作所为,重建过去所发生而如今留下印记的事情”,才可能找到真实的“中国武术是什么”的正确答案。只从当下的“体育立场出发”的中国武术是什么的诠释,显然是错误和不负责任的行为。






 
  对于“中国武术是什么”的解答,我也曾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寻找答案。也先后出版了与之有关的《中国武术文化要义》《中国武术技术要义》(2009年出版),撰写了20多万字的博士论文《中国武术核心竞争力研究》(2008年完稿)。但时至今日,我也感到吃力和无奈。因为,中国武术是一部“厚重的中华文化全书”,是一部“丰盈饱满的中华民族生活史”,是一部“装满中华智慧的谋略全书”,还是一部“多彩的中华艺术史”。尽管我也曾给出过一个想诠释清楚“中国武术是什么”的解释:“中国武术,是以攻防技击动作为素材,以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为理论依据;以套路、搏斗和功法练习等运动形式为载体,以传统武术习练和现代武术竞赛为实施手段和存在方式;以实现增强体质、陶冶情操、培养意志、提高攻防技能,弘扬民族传统文化为目的的一种社会文化活动”。但今天看来,还是显的稚嫩和乏力。
 
  因为,中国武术,从历史的角度看,它的历史是悠长的;从文化的角度看,它的积淀是深厚的;从社会学角度看,它的价值是多元的。从现时代的意义看,它的意义是广泛的。(作者介绍:王岗,博士,武汉体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北省东湖学者特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武术文化与发展。)
(责任编辑: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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