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时买的房子
北京是中国政治文化中心,我决定把我的文化公司搬到文化中心去。
得先买房。这是1999年秋季的一天,到机场接我的朋友小马问我买哪个楼盘?我说北京太大,楼盘太多,奔名牌去吧。
他开车直奔万科星园,素有万科不进城之说,在北五环外,突凸在一片枯萎荒芜之地。
是中午,售楼部无人,正呆着,一位售楼小姐,敲着空饭盒,哼着歌走了回来。
她介绍了一番,我说要一楼带院子的。她说有,只剩一套了,108平米,55万,年底交房,觉得合适,带我去看。我说不用看了,就它了,万科的信得过,签合同,刷卡。她说不带家里人来看看?我说老婆孩子在成都。
办完手续,她很高兴,说没见过我这样的买家,只看模盘,毕竟这是房子啊!她不知道,我买的往返机票,上午10点到京,下午2点飞回成都,4小时买了一套房子。
后来交房才看到,院子虽然有50多平米,但有5个井盖,难怪剩下这一套。
后来又发现,院子在北京并不适用,春天刮风沙,冬季下大雪,晾不住衣服,坐不住喝茶的人。有一天下班回到家,院子里的遮阳伞不见了,保安说,被风吹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去了。
运车的常识
房子有了,得把汽车运过去。找不见哪里有专运汽车的公司,找到一台返京的加长空货车,可装两台轿车,一台墨绿色丰田佳美,一台银灰色奥迪A6,讲好运费一台5000元。
放下车厢后挡板,搭上两条比轮胎宽的建筑用的钢板,先后开上去,听从指挥,一步一趋,还好有惊无险。
特意买来两套车衣,给心爱的坐骑穿上,把绳子仔细系牢。货车一声长鸣,挥挥手,北京见!
我乘飞机先到,几天后,载着两台轿车的大货车到了。那天下雨,后半夜很黑,在公路旁匆匆把车接了,把余款付清了。货车又是一声长鸣,拜拜了,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一看,心中一惊,脸色大变,两台车的漆面全花了,斑斑驳驳,花得很全面,很彻底,触目惊心。
我犯了一个常识的错误,运载汽车是不能蒙盖车衣的,风一吹,起伏的布浪打在漆面上,吧吧吧,把车漆全打花了,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漆下的金属面。每台车又各花5000元补漆。我的“宝马”刚进京城,便遭遇了下马威。
公章的变换
接下来,给自己办暂住证,给我饲养的一条叫贝贝的浅色金毛小狗办“户口”。
去的地方,叫洼里村派出所。这才得知,万科星园,坐落的那一片阡陌纵横的广袤田野,叫洼里村。只有一条机耕道,下班回家,遇上雨天,汽车轮胎上溅满泥浆。办证的民警讲一口地道的带儿话音的京腔,态度谦和。
亚运会开过好几年了,周围起了不少高楼大厦,第二年去换暂住证,洼里村派出所改名叫亚运村派出所了。
再后来奥运会开过了,我家周围更加热闹起来,隔一条街是绿树稠密的奥林匹克公园,在那里,可以看见阳光下巨大的银亮亮的鸟巢。暂住证的印章又变了,亚运村派出所改名叫奥运村派出所了。民警也改口音了,说标准的普通话了。
没几年功夫,我55万买的房子涨成了天价,链家的人问我卖不?我问能卖多少?她说五六百万吧。我说不卖,卖了我住哪儿?
房子一天一个价,北京一天一个样,那时手机没有导航功能,开着车,经常走错方向,不过也不急,正好多看看日新月异的北京城。
酒驾的教训
北京的冬天比成都冷,火锅越显温暖。跟朋友吃完火锅,驱车百米开外,在胡同口被交警拦停了。
我按下车窗,交警把头伸进来,用力闻了闻,问我喝酒没有?我如实地说,喝了,一瓶啤的。他退回身子,警个礼,一挥手:下车!
北京冬天的室内和车里都热乎,出门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的我,站在路边。警察让我吹测酒器,我吹了几次,他拿在手上看了几次,然后打电话让其他警察另送一个测酒器来。
我站在马路牙子上,冷得发抖,面前停泊的警车闪着红蓝的灯光,我又是光头,路人那眼神儿,以为我是个逃犯。
那个警察继续叫停汽车,伸头盘问,有的回答喝什么酒,我从不沾酒。有的贫嘴,张大嘴巴说喝了喝了,给我测测……
我上前对警察说,你看,我这车是四川牌照,驾驶证也是四川的,不熟悉咱首都的规矩,就一瓶……警察打断我的话,用浓重的京腔说,怎么,你们那儿喝了酒可以开车?我讨个没趣儿。
他又说,看你也是个有钱人,前几天五环上撞死一个人,一车酒味,后备箱里有不少钱,这钱往后是别人的不说,说不定老婆也是别人的了,不值当!
测酒器来了,一吹,45个。其结果,罚款500元,驾驶证吊销半年。第二天去天安门附近办事,只好打车,且不论往返400多元,特不方便,往后可不敢再喝酒开车了。
北京的天空
北京干燥,冬天尤甚,易生静电。抓门把手,开车门,脱外衣,跟人握手,叭一声,瞬间都会被静电击中。
南方人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短痛,既陌生,又害怕。屋里屋外,都得戴上手套。
我曾经把一个青苹果切开,置于案几,像一位鲜嫩的少女,几天后成了少妇,再放上几天成了皱巴巴的老太婆了。
回到温润的成都,我做了同样的试验,苹果的青春期长达近一个月。
干燥,是由气候造成的。不过,我还是最爱北京的天空,尤其秋季,几乎每天艳阳高照,瓦蓝瓦蓝的,鸽哨悠远,不见一丝云。
天气爽朗,大雁南飞,心情也会随之爽朗如碧空。这个时候,也就不会去计较随时产生的静电了。
成都虽少有静电袭人,但气候四季常阴,像过去那个年代的副食品一样,阳光也定量供应,惹得蜀犬吠日,不知道天上冒出个圆圆的亮亮的是个啥玩意儿。
四川是块盆地,成都是盆地的中心,更多的时候天空云遮雾绕,低低沉沉的,翻看报纸听不见脆响,晾干的衣服拿在手上,总觉得干得不透。
湿度大的桑拿天滋养着成都的女子,她们大多皮肤细嫩白皙,目光水灵灵的,冰雪聪明的样子。都知道,成都出美女。
可见,气候也是一枚硬币,有它利弊的两面,不可求全。
四大金刚
到北京不久,交了一些酒友。我喜欢跟北方的男人交朋友,他们耿直,爽快,仗义。拿喝酒来说,一口一杯,不像有些成都男人,一顿饭咋咋呼呼,没喝二两,成都话叫“假打”。
在北京的朋友中,喝出了四大金刚。谢玉清是酒神,见酒话就多,好争辩,神神叨叨;李楠是酒漏子,喝再多也不醉,平平稳稳,不知那些酒漏向何处;鄂力是酒仙,嗜酒如命,但喝上几口舌头就直了,言语不清,飘飘欲仙;张尚国是酒圣,常说“饮酒不醉为最高,好色不乱真君子”,俨然是个圣人。
我以为这四大金刚天下无敌,太原好友余锐新婚大典,我召集四大金刚前往助兴。结果几番鏖战下来,山西人更猛,用分酒器干,四大金刚败下阵来,灰头土脸回到北京。
酒喝半巡,常争论一个话题:生活在北京好还是成都好?各说各的,很难一致。
谢玉清面红耳赤地争辩,北京信息又多又快,起点高,眼界开阔。李楠说他去过成都,日子慢,悠闲,火锅好吃。鄂力直着舌头,说成都好酒多,五粮液,剑南春,国窖1573,多了去了。张尚国慢条斯理,晃着头,说北京匆忙好挣钱,成都休闲好生活,各有千秋。
不过有一点是大家的共识,那就是成都姑娘漂亮,白,有情趣。说到美女,所有的眼睛都放光,明亮了。约好由我带队,抽一个周末,去成都喝美酒赏美女。遗憾的是,都忙,至今没能兑现。
文化的深蕴
我的大藏文化公司,进了北京这个文化中心,如鱼得水,如鸟儿飞入广阔的蓝天。
选题来源丰富,书稿质量上乘,设计时尚前卫,成品印制精美。这一切,让我深感这座现代化的文化古都魅力迷人,木秀于林。
有一天,工人出版社的姚远女士找到我,说有一部上海学者翻译的书稿《罗素文集》,问我要不要?我翻看了一天,决定买下。
我知道罗素其人,到北京讲过学,是英国哲学家,数学家,历史学家,80岁才开始写小说,获得了195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姚远说,这部稿子,先前问过几位成都的出版商,都不敢接,没把握,怕亏本,甚至有人问罗素是何许人也?
这本定价29.80元的书,甫一投入市场,就火了。总共印发了30万册之多,让我的公司小赚了一笔。尝到了甜头,陆续又推出了海德格尔、萨特等一系列哲学专著,让我在书刊界有了“文集大王”的美誉。
之后,我的公司在北京策划了很多既好看又有价值的畅销书,浸染在文化古都,生意越做越大,富足了,让我提前步入了小康生活,成了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中的一员。
女儿也随我到了北京,在那里上初中,开阔了眼界和胸襟。从北京的机场起飞,去了日本,又去了英国,留学归来,又去了大洋彼岸。现居美国,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有一个高尔夫打得漂亮的漂亮女儿。
作者简介:
臧瑾,出版商、古董商。闲了画油画,也写一些文学作品。作品见于《诗刊》、《解放军文艺》、《星星》、《草堂》、《扬子江》、《四川文学》、《长江文艺》、《芳草》等;出版有报告文学集《风雨兼程》、《新女性》,油画集《两年》,诗集《我听见了唐朝的回声》,随笔集《玩物明心》,《臧瑾诗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