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羽现存于乐昌西岩寺的摩崖石刻“枢室”一直以来有多种解读,然而都语焉不详,笔者根据陆羽对乐昌茶叶的了解以及题壁的地理位置等因素,提出陆羽“枢室”题壁是茶青汇集与晾晒萎凋场所的标志这一观点。
关键词:陆羽;枢室;题壁;茶叶采摘;中转;萎凋;
被后世尊为茶圣的唐代陆羽,唯一可证实的字迹现存于广东韶关市乐昌市西岩寺,是一通阴刻于崖壁上的巨幅石刻,单字近一米共计二字,为中规中矩严谨的楷书“枢室”。关于“枢室”的语意,一直以来语焉不详,通行的说法有三个,一个是从字义上分析,“枢”的字面意义是不停顿的中轴、中脉,成语有“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另有传说六祖惠能公元672年受到西岩寺智远禅师指点去黄梅学法,故此西岩寺成为慧能大师一生的转折点,才有后来的禅宗六祖。另一个说法是“枢室”两字,每个都是三尺见方,长与宽相加之数为六,二字相加长度也是六尺,为六六相合吉利之意,这些说法广见于网络与各类媒体,但目前见到的解读,也就这三种。
本人认为这一题刻另有含义,并且与茶事密切相关,即明示此地为茶青汇集与晾晒萎凋场所的标牌。
陆羽题壁“枢室”,是特指采茶工采茶工作中将茶青汇集起来,暂时存放,并有可能用于晾青,完成萎凋过程,待转运至杀青环节的区域。这一观点的提出,有四个依据,一是中转汇集是古代乃至当代山地野放茶叶采摘的必要工序,二是陆羽确实参与了乐昌茶叶种植或采收过程,三是字义,四是环境地理位置。
字确定为陆羽所题。约公元789年,年已近六十的陆羽,应李齐物之子岭南节度使李复之邀由洪州(今南昌)到广州,乐昌地处韶关西京古道驿道,乐昌当时产茶,茶名远播。“枢室”二字很可能就是路过或离开广州路过时题写的。
这一证据有《韶州府志》记载:“陆羽题名并镌枢室二字,余襄公有记。”记曰:“洗尘而视,则有陆羽题名墨迹在焉;张炬而入,则有六祖偃息石床存焉。”余襄公即宋代韶州曲江籍工部尚书余靖。《乐昌县志》载:“有陆羽题名墨迹在焉。”被作为慧能人生转折的依据是洞内有据说是南宗六祖慧能憩息的石床,有过寺院生活经历的陆羽,认定这是慧能成为六祖的中枢之地。其实陆羽对佛教并无太多修炼,从他十四岁逃出寺院以及以后并无皈依佛门,故此说法未免牵强。陆羽蒋寅先生认为,“陆鸿渐在赴广途中或佐幕期间曾游乐昌,也可能是在他离任广州后北上之路过乐昌题写。但无论什么时期,陆羽在同时是深度地参与了当地茶叶生产,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还有个不算严谨的补充,“枢室”二字符合陆羽长期编书以及作为幕僚的文官身份,这个字体平正、规矩,起笔和收笔的顿挫,横画的有意识收细,都具有着明显的宋体早期痕迹,甚至可以说是宋体的开先锋者,而这种书写效果,是自唐以来官方告示、公文的主流字体。
字义,如上述,“枢”为中枢、中轴、中转之意。“室”特指空间,利用岩洞、崖壁搭建土木或临时遮风避雨的茶青汇集处。
在唐代,茶叶生产已经规模化,茶叶种植与采摘虽然缺乏准确资料,但可以肯定地说是采用有性系的茶籽种植,并无起垄。如陆羽《茶经》所述,以及晚唐韩鄂《四时纂要》记载:“种茶。二月中,于树下或北阴之地,开坎圆三尺深一尺,熟斸着粪和土,每坑种六七十颗子,盖土厚一寸,强任生草,不得耘。相去二尺种一方,旱即以米泔浇,此物畏日,桑下竹阴地种之皆可。二年外方可耘治,,以小便稀粪蚕沙浇拥之,又不可太多,恐根嫩故也。大槩宜山中带坡峻,若于平地,即须于两畔深开沟垄,泄水,水浸根必死。三年后,每科收茶八两,每亩计二百四十科,计收茶一百二十斤,茶未成,开四面,不妨种雄麻黍穄等。”另外该书详细记载了茶籽的用法,比陆羽更为准确:收茶子。熟时收取子和湿沙土拌,筐笼盛之,穰草盖,不尔即,乃冻不生,至二月初种之。
正是如此,采茶效率并不高,同时当采茶人采集到一定数量茶青之后,必须在避免曝晒、淋雨的场所摊晾,避免茶青积温。
茶叶萎凋是保证茶叶品质的重要环节,为的是鲜叶的适当摊放,減少部分水分,使其变得柔软,一方面更适合后面的炒制加工;另一方面,可以减少炒制时茶汁的流出,避免粘锅,使茶叶变黑。同时,摊放会激活茶青内部光合作用以及由失水导致的生化变化,使得滋味和香味变得更丰富,这个过程一般要二至十小时。
最后,地理位置决定石壁与石窟是茶青暂存之地。西岩寺地处两处丘陵汇聚平缓之处,西岩寺后麒麟山是寺院茶山,此处与前方的茶场也是极好的交汇处,自然而然成为在采茶工作间,收集茶青的理想所在,这是作为茶叶种植、生产发达地区成熟经验,作为茶叶专家的陆羽必然会指导乐昌当地茶生产采用最有效率的工作方法。这个“枢室”其实就是一个标志牌,告诉采茶指挥肯工作者汇集茶青所在。
在茶叶加工工艺中,采茶环节,采茶人分散四处,不需要文字标记,制茶有固定建筑,也有相对固定的人员,环境可以是生活区、也可以是稳定的加工作坊,标示牌实施方法多样,未能留存也很正常,唯有在野外环境下,收集、摊晾茶青,是保证茶叶品质最为重要的环节,这也是乐昌白茶能成为贡茶的品质保障。
至于为何要摩崖题刻,也很好理解,南方潮湿多雨,建筑不能够长期存在,题壁,是最为长久的标记。由此,我们可以理解陆羽推动茶叶发展的一片苦心。也正是陆羽亲历乐昌茶事,让陆羽在“茶经六之饮”辑录全唐名茶中记下了:“韶州生黄茶,产于韶州各县,成以乐昌为贵。”,这样乐昌白毛茶不仅成为贡茶,更是在《茶经》中占有了一席之位。
还有一个题外话,陆羽可以说是搞展览、展板广告牌的创始人,他不仅在制茶现场题刻“枢室”,更是在任何茶事场所提倡陈设茶科普书画宣传,这个在《茶经》中有明确证据:“十之图。以绢素或四幅或六幅,分布写之,陈诸座隅。则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目击而存,于是《茶经》之始终备焉。”其中这“目击而存,于是《茶经》之始终备焉”,具有多么成熟的广告意识啊。这《茶经,十之图》也是保留在日本茶道中一个重要环节“挂画”的渊源所在。
作者:赵松波,北京生态文明工程研究院信息与生态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