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干武专访·王岳川
2018年08月07日   20:02 | 来源:书法报·书画天地




王岳川(左)接受书法报记者采访

  嘉 宾:王岳川

  记 者:兰干武

  陪同采访:李彬

  王岳川,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所长、中文系文论室主任、教授、博导,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书协理事、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北京书法院副院长、国际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香港中国文化研究院院长、澳门大学人文学院客座教授、复旦大学等十所大学双聘教授。担任学术泰斗季羡林先生八年助手。
 

  出版著作50余部,在中外学术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500余篇。提倡“文化书法”,强调“回归经典、走进魏晋、守正创新、正大气象”,致力于中国书法文化的世界化。在世界40多个国家传播中国文化和书法艺术。自1980年代以来多次获全国书法大奖,并带团到世界各地举办书法展。

  
书法神通
——王岳川访谈

书法报记者 兰干武
 

  兰干武(以下简称“兰”):王教授,您好,您还在研究书法与文化吗?

  王岳川(以下简称“王”):是的,最近完成了《书法文化十五讲》和《书法美学境界》这两本书,主要探讨了书法与国学,其中包括了书法与国学、书法与佛学、书法与道家、书法与儒家、书法与兵家、书法与文人等。现在我们可以想一下在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将军要写书法?包括我们熟知的王右军。
 

  兰:这个有意思。

  王:书中还包括书法与音乐、书法与舞蹈、书法与生活等内容。古代书家中,为什么会有怀素观察云彩,张旭看担夫争道、公孙大娘舞剑,黄山谷观船夫荡桨而大受启发,从而启迪了自我的书法创作?其实书法中的笔法很多是从生活和舞蹈中的动作来的。比如:书法与建筑,为什么线条是凝固的艺术?为什么汉隶是扁平的?为什么篆书是竖的?草书是圆形的?……这些都因为汉字是视觉形象,从而说明了一个问题——书法不是雕虫小技。著名法籍华人艺术家、哲学家熊秉明认为,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我们不好说书法是核心的核心,但它起码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部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书法是“汉字文化圈”的守护者。

  如今,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国中的三个都死了,其中位于四大文明古国之首的是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化和文字,存在六千多年死了;第二是古埃及文化和文字,存在五千多年也死了;第三是古印度的文化和文字,存在四千多年也死了;而唯独五千年的中华文明仍然生生不息,像甲骨文、大篆、小篆、隶书、行书、草书等书体,现在我们大多都还认识。有些人就问我说:“为什么只有中国的文字不死呢?”我说因为中国有一门艺术酷爱汉字、守护汉字,这门艺术叫作书法。有人说:“难道酷爱这门艺术,文字就不会死吗?”我说因为古代从事书法文化的人是了不起的,如造字的仓颉是黄帝的史官、统一六国文字的李斯是秦朝的丞相,还有梁武帝酷爱王羲之的书法,以及为王羲之写传论的唐太宗是什么级别的人呢?
 

  兰:是皇帝的级别。

  王:此外,还有酷爱书法的康熙和乾隆是什么级别的?以及围绕在唐太宗身边的大臣褚遂良、虞世南、欧阳询,中唐的颜真卿和晚唐的柳公权都是国家的重臣,就连清代的郑板桥都是县令级别的!在中国文化史上,书法的地位非常高。作为一个文化人,不仅将琴、棋、书、画看作把握人生的艺术技能,更是看成个体有限生命诗意生存中的高妙境界。我查了一下,我国古代著名的书法家大都是进士,隋唐以后的进士书法家可谓多矣:有白居易、张九龄、颜真卿、柳公权、顾况、韩愈、杜牧、王维、李商隐、贺知章、杨凝式、韩熙载、王安石、司马光、朱熹、张孝祥、苏轼、宋祁、范成大、范仲淹、欧阳修、秦观、黄庭坚、蔡京、蔡襄、陆游、文天祥、韩琦、杨维桢、解缙、王守仁、丰坊、王世贞、董其昌、张瑞图、张居正、王铎、倪元璐、黄道周、周亮工、王士祯、笪重光、郑板桥、刘墉、翁方纲、梁同书、钱大昕、王文治、姚鼐、钱沣、孙星衍、伊秉绶、阮元、洪亮吉、吴荣光、林则徐、何绍基、刘熙载、曾国藩、俞樾、翁同龢、李文田、吴大澂、张之洞、沈曾植、李瑞清、刘春霖等。可谓人才济济,蔚为大观。一般认为,秀才相当于现在的高中生,举人相当于大学毕业,进士相当于博士后。进士不是学位,而是一个官职。古代的书法家都是文人、国家重臣、国家元首,他们在支持书法艺术的时候当然能够维持汉字的寿命和“汉字文化圈”。

  但进入现代性话语以来,在全球化、西化、一体化的文化偏见中,东方书法审美境界正在被不断地贬抑和自我轻视,书法被不断西方化、后现代化、游戏化、丑陋化。如今一些从事书法的人,其国学水平和知识学位都很低,所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书法变成了书家获取经济价值的谋生手段,甚至认为是诸多退休老人安度晚年夕阳红的余光。这两个极端使得书法艺术的大部分文化精神失传和落空,东方书法文化在当代文化转型中遭遇到价值判断加速失落的窘况。

  更为严重的是,如今汉字文化圈不断缩小,不知道您是否认同。日本废除了大部分汉字,韩国也几乎全部废除汉字,越南已全部废除汉字,汉字在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也都没有地位可言。新加坡倒是没有废除汉字,但是在那里开国际会议的都是要说英语的上等人,他们认为说汉语的是低等人。所以我说这三十年,汉字文化圈几乎消失了。于是,中国威胁论、黄祸论、中国崩溃论不绝于耳。我认为当今书法应该走出技法论和商品论,扩大汉字文化圈的影响力!这也是树立当代中国书法文化自信的当务之急!
 

  兰:这个是书法文化意识里的观念,我也是非常认同的。

  王:汉字文化圈怎么扩大?我认为书法是第一步。我原来到海外的孔子学院去讲学,一开始只有六千万人学汉语,现在已经扩展到七十多个国家,将近两亿人学汉语。从2018年开始俄罗斯、美国、英国等国家也要在高中开设汉字课程,汉字如果拿起毛笔来写的话就是书法了。
 

  兰:孔子学院我们还是有很多地方要完善的。

  王:是的,但现在也有一些人要求孔子学院开书法课程。此外,教育部门也考虑2019年的高考语文要增加一些书法文化题,其中大概有三分的卷面分。
 

  兰:这是个好消息。

  王:但北京现在缺书法老师。高考的指挥棒还是很厉害的,《书法报》作为专业报纸,应该更多地探讨一下中小学的书法教育,增加一些教授讲解关于书法文化的知识,让千家万户的学生家长都来订阅书法报纸,获得最直接的教益。
 

  兰:是的,现在我们有一份报纸是《书画教育》,但是像您说的关于高考书法教育的这块内容目前还没有涉及。

  王:可以先把高考语文要增加一些书法题的消息告知大家,说要考书法理论题目和技法题目的一些基本范围。如果学生不懂,可以有针对地教学。苏士澍主席也反复说,教育是百年树人的事情,我觉得书法教育这一块还是要拓展一下。
 

  兰:您的这个建议非常好。我们也要策划一下,开设一个针对高考语文书法教育的栏目,请王教授来给我们当顾问。

  王:没问题,可以找一些高校里字写得比较正的书法老师加以讲解。现在对于写丑、写怪的书法还是要有所收敛。
 

  兰:好像今年的高考题目就有关于书法方面的内容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收集一下,研究这种考试的趋向,并开设一个相关的栏目。

  王:我觉得首先是要普及书法与文化的关系,不能让大众认为书法就是夕阳红的退休书法,或是拿书法去获奖去卖钱。第二要重视书法教育,尤其是青少年的教育。第三就是扩大汉字的文化圈,这样的话就变成了书法的文化战略了。您看季羡林先生在三十年前就提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断言中国会尽快崛起。最近据哈佛大学的教授说,中国不是在2027年超过美国,而是在2018年。这让美国非常紧张了。
 

  兰:如今中国的什么都在扩大,唯独文化缩小了。

  王:对。而且现在中国经济、军事、科技都很强,唯独文化很弱。这就有一个问题了:文化弱的话就做不成大国。文化强、国家强,文化自信、国家自信。我曾经给领导干部讲国学的时候提了几个问题:“为什么夏、商、周文化大兴,国家长治久安?”夏朝四百年、商朝六百年、周朝八百多年,然后崛起一个大国——秦王朝却很短命?为什么天下始皇是一个短命的朝代?而秦朝之后的汉朝重视文化却兴盛了四百年?秦朝吞并了六国,军事、科技都很强。当时派大臣李冰到四川去治水——都江堰工程现在还是世界性著名工程。但秦朝为什么这么快就灭国了,就是因为不重视文化。秦始皇用法家思想并重用李斯,修长城劳民伤财,修高速道监控六国,修始皇陵怨声载道,焚书坑儒天下寒心。还有秦二世很暴力,当时京城周边五十华里之内农民种的新谷只让秦二世自己吃。所以陈胜、吴广起义,刘邦、项羽灭秦国。夏商周和汉代都重视文化,唯独短命的秦王朝和元代不重视文化,所以都迅速灭国了。

  记得文怀沙曾经在凤凰卫视和主持人王鲁湘对话,文怀沙说当年完全不用八年抗战,因为我们中华民族有很大的同化能力,哪怕日本把我们吞并了,我们民族也会把日本同化过来。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观点。汉民族是农耕文明,蒙元和满旗是游牧民族,他们比中原文明要低,所以可以同化他们。但是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民族是工业文明,您见过农耕文明能吞并工业化民族吗?你见过长枪大刀能打败大炮吗?曾经有一个太平天国头目见袁世凯说我们刀枪不入,袁世凯掏出手枪说试试,就开了两枪,结果头目当场毙命。那么,今天的美国和欧洲是什么民族?是后工业后信息时代的民族,如果我们仅仅拿出农耕文明的文化能够同化他们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西方人说中华民族只有黄土高坡的局部价值,没有普世价值。所以国家让全国各个学科和学者创新,现在提倡的价值创新、文化创新、文化自信就是这个道理。还有就是怎么把农耕文明提升到今天全球信息时代的战略文明。现在我们国家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这其实就是《论语》里“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新时代发展。如果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有农业文明印记的话,那么“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后工业文明全球化时代的新主张。同样,我们将农耕文明的“丝绸之路”转化为“一带一路”新时代的高瞻远瞩。当代书法在大国崛起的时代应该告别脏、乱、丑的“文革”习气,要创造出新的概念、新的美学原则、新的审美范式。如果把这些思想提出来,《书法报》就会站得更高。说实话我也看到了一些水平不是很高的书法家的版面,应该杜绝。
 

  兰:看来今天来采访王老师还是比较及时的。王教授在北大书法研究所这么多年,对当下的书法也是起到很大推动作用。

  王:2018年要有新的气象,上次我们在人大开会的时候也聊过。2018年是北大书法所成立的第十五周年,也是1917年沈尹默担任书法研究会会长的传承者一百周年。
 

  兰:这两年北大也成立了书法校友会是吗?

  王:是的,一些北大校友聚在一起,在北大西门外找了一个办公室。我是校友会的顾问。
 

  兰:好像最近也搞了一些活动。

  王:是的,他们举办了一个北大一百周年的纪念活动。在2018年北大书法所成立十五周年之际,我们书法所也将举办大型书法展纪念沈尹默先生。2018年也是北大成立一百二十周年,也将开展众多的纪念活动。
 

  兰:我个人觉得北大书法所在当代书法中应该起一个领头的作用,就像我们书法报社要给读者呈现很大的信息量一样,要有一些与时俱进的东西出来。北大书法所在当下也要有所作为,起到一个标杆的作用,把书法所的功能和影响进一步扩大,目前有没有这个可能?

  王:这个是有可能的。长久以来,我就想对中国书协理事会提个建议,就是这些年无数的展览折腾得太厉害,书法家为应付展览而疲于奔命。我觉得中国书协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把所有书协展览停止两年!让所有的书法家休养生息两年,认真用这两年的时间读书和临帖,这样停下来的话中国书法界会逐渐远离浮躁风。北大书法所的老师如果在中书协停展的时间,认真学国学和临帖两年的话,师生的国学水平和书法水平会有大幅提升。您看我现在每天都还在临帖,这个是临孙过庭《书谱》尺八屏,全部临完需写六十张,给您看的是其中的两张,我每天写一张。我临写《书谱》原大的帖已经很多次,现在是想临成2.50米高的,全部临一遍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因为做学术的原因,平时时间也不多,自己也不想写得粗糙。

  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批评时下那些张怪的反经典的草书。我觉得邓小平的不争论原则是很正确的,你认为好的自己就去做,做得足够好的话就会有人响应。现在很多争论是在误读和诬陷别人的基础上来树立自己,我觉得是无效而消耗的。我现在的状态也是这样的:不争论。

  2018年北大书法所会做一些大事。第一,就是扩大招生,这个和过去培训精英是不一样的,现在主要是培训中学的书法老师,也是响应中国书协苏主席的号召,他认为全国缺少六十万的中小学书法老师。现在北大书法所的高译、胡秋萍、李彬、肖华等老师都是书法高手,如果他们教草书、行书、楷书、魏碑都是没有问题的。第二,就是要做大型的展览,包括纪念沈尹默担任北大书法研究会会长一百周年的活动,因为北大书法所是在沈老北大书法研究会基础上继承发扬而成立的,到1980年代北大开始开设书法进修班,2018年是书法所成立十五周年,要做一些事情。第三,2018年还会办一些国际书法展览,出版书法美学丛书。十五年来,北大书法所接待了书法访问学者70多人,精英班和研究生有500多人,正在形成北大国学与书法双进的格局。此外,我们要不断提出一些新思想和新话题,在国内掀起一些书法大讨论,到时候要借助贵刊的高地,发出最高学府严谨而专业的声音。
 

  兰:这个事情也是我们很乐意做的。

  王:对于大讨论,我们设定的一些题目是老百姓愿意听到的,也是学术界和书法界愿意听到的。因为孔子曾经说过,“君子上达”,君子修仁义日益提升自我境界,其思想能够为国家所采纳,而“小人下达”就是小人追名逐利,境界日益低下。我们学习孔子的“君子上达”,把我们所学的专业问题和国家的文化战略和文化走向的问题做一些结合。从而可以把书法爱好者的困惑问题、中小学书法教育问题、老百姓关注的书法问题、我们关注的书法文化前沿问题、中国作为大国如何有效地“恢复汉字文化圈”等问题进行解决。同时还要出国办展以传播中国汉字书法文化。总之,对于当下书法,我们还是反对书法界的山头主义、拉帮结派小圈子主义、书法经济主义,做一些实质性的和有效的书法建设工作。
 

  兰:这个也是传播中华文化嘛,像您说的扩大我们的汉字文化圈。

  王:是的,我们可以和书法报社合作,联合几十所高校搞几个高峰论坛。上次我参加书法报社在湖南做的南岳论坛是很不错的。
 

  兰:论坛做了三次,除了南岳论坛外,还有番禺论坛、中山论坛。

  王:是很有影响的。
 

  兰:可以继续再做下去的。就像您刚刚说的一些观点,我们也可以在报纸上继续做些讨论,以北大书法研究所作为协办单位,可以请王教授做学术主持人。如果做论坛的话可能准备的时间要长一些。如果是在报纸上做栏目的话,就像是我们之前的批评年会一样,一年可以做个一两次。

  王:兰主编有这个能力,把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书法家聚集在一起。
 

  兰:当时的南岳论坛影响很大,中国书协开主席团扩大会的时候都专门谈到了这个事情,对当时我们论坛提出的观点,他们也拿出来探讨。

  王:这个论坛做得不错。现在国内书法专业高等院校高高在上,老百姓不太熟悉,我们报纸是接地气的媒体,老百姓是能看到的。比如可以在报纸上做一个调查问卷,如:北大等中国的大学书法专业有什么课程,每年招了多少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有些什么教授和专业强的方向,中国书协会员、中国书协理事有多少个,出了什么教材和学术专著等问题,分发到全国所有有书法专业的高校,哪个学校回答得好就先在报纸上发哪个学校,不以名次排名。
 

  兰:然后再在报纸上配发每个学校代表人物的书法作品。

  王:是的,这样就可以把各个学校的风采展现一下。
 

  兰:这个是可行的。

  王:这也是老百姓关心的事情。还可以在问卷中加上,比如:你们培不培养中小学的书法老师,中小学开设书法课程主要学习什么课程,你们研究所或者书法系有什么教学措施,等一系列的问题。如果要做问卷调查的话,可以把问题发给我。到时候这个问卷就相当于一个书法高考进修指南一样,起到教育部门书法专业索引的作用。但现在教育部认为书法是二级学科,挂靠在美术类。而我们一直认为书法是一级学科,书法不是美术,因为在古代就是这样的。而且我还说一句一些人不爱听的话,古代画画的大都是匠人。比如北宋的《溪山行旅图》,范宽不敢在画上落款,后来台北故宫的工作人员拿放大镜在这张两米多高的画上找落款,终于在一棵树的结疤里找到了。在中国的绘画史中,说是王维画过画,这都是传说,但是苏东坡受到文同的影响确实是画过画的。但是真正画画的文人是从宋徽宗开始的。古代书法家全是文化人和著名文人,宋徽宗的画院里全是匠人,而画得好的叫做巨匠。
 

  兰:对的。

  王:而今天的中国市场上却弄反了,有些画家一平尺的画卖到了十几万或者几十万,这在古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古代书法家让洛阳纸贵,汉代张芝达到了“寸纸不遗”的地步;唐代欧阳询的书法在当时日、韩遣使奉黄金都一纸难求;晚唐柳公权的书法,当时的达官贵人能够得到他的墓志或者一幅字都是无上的荣光。而汉唐很少有文化人去苦苦求画的。为什么那么多高人求书法?因为文字是可以通神的。仓颉创造文字时,《淮南子》说“天雨粟,鬼夜哭”惊天地泣鬼神,画匠画画就没有这方面的功能,这就是文人、雅人和俗人的区别。今后《书法报》可以开办一些书法与国学的趣谈,讲一下家里面为什么会挂书法作品等问题。一定要从历史的各个角度充满生趣地告诉老百姓。这样就把书法生活化了,还要讲出道道来。在古代生活中不光是四条屏、团扇、古琴上,甚至文人的玄关上都是书法。比如,过年门口的“福”不能倒挂,要把精深的文化道理说清楚。这样的话就相当于书法里面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兰:是的。

  王:书法不仅仅要谈“横”怎么写、“竖”怎么写的技法问题,还要深入讨论书法文化的“十万个为什么”,还有我觉得南岳论坛还是要继续做起来,把书法界有真知灼见的书家和理论家都召集起来,形成一种摒弃书法世俗化的文化高势位高境界!
 

  兰:这个栏目随时可以开始,王教授您可以作为一个开篇,然后我们再组织一些人继续就问题谈问题,如果有不认同的话,可以继续再谈您自己的观点。

  王:假如我要是写第一篇的话,我就建议中国书协可以思考两年不办展览。在国外都是做双年展和四年展,没有必要非得年年有展览,就像诸葛亮让蜀国休养生息三年不打仗,这样国库才丰盈,人民才安居乐业。现在我们的书法家每个展览都很拼命,一会儿扇面展,一会儿对联展,还有隶书展、草书展、女性书法展、国展、兰亭展等,书家就变成了投稿专业户,写的作品也千篇一面,万人雷同。从而导致了书法理论家没时间思考,书法家没时间去临帖,如能静下心来好好读国学、临帖和思考,中国书法就会出现新的进步。最近教育部还有一个情况,除了刚刚说的2019年语文要变成大语文并考书法文化题目外,今年还做了一些事情,比如删除了周杰伦的歌词,删除了现当代文学中一些浅薄的东西,补充了百分之五十四的古诗古词和古文。所以我能感觉到中国十年之内书法会突飞猛进。这样的话中国就在反腐倡廉和雄强国力的模式上,更进一步文化强国,文化兴国,文化复兴,这就是“一手软”变为“两手硬”了。
 

  兰:这是个非常好的建议,您这里是一个思想宝库,想得比较远,思考得也比较深刻。

  王:是的。接下来就是把一些水平高的学术文章在报纸上发出来,再就是刚刚兰主编说的论坛也要一起做起来。
 

  兰:好的。

  王:2018年可以再做一次北京论坛,和北大书法研究所一起做如何?
 

  兰:这个可以的。

  王:也谢谢您对北大的支持,刚好明年是北大书法所成立十五周年也是沈尹默诞辰一百周年,书法界的说法是“北沈(尹默)南于(右任)。沈尹默在国内影响很大的,当年陈独秀28岁,沈尹默23岁,陈独秀说沈尹默的书法“其俗在骨”,沈尹默努力临习魏碑、“二王”,书法大进,后到上海去开辟了一片天地,形成海上书派。反观陈独秀的字再无进步,真是应了自己的话,其俗在骨了。
 

  兰:沈尹默还是大家,是走大道的。有些人,包括石开在内的书法家附庸说沈尹默太俗气。

  王:这个是不准确的。
 

  兰:白蕉也有他自己的长处,如果是和沈尹默相比的话是比不了的。白蕉写的是小情调。

  王:白蕉是沈尹默的学生。我最近和上海市书协走得比较近,在上海做了两次展出。上海市书协对北大为什么有亲近感呢?就是因为北大是沈尹默的老家,沈尹默是海上书法的源头。

  兰:对的。

  王:中国书协有他们的书法思考,高等院校和媒体要做我们自己的书法事情。
 

  兰:您刚才说得很对,我们把自己做好,做一些确实有利于我们国家和书法发展的事情,我们就继续做。

  王:是的,而且今天官方没有一份类似于《书法报》这样有极大影响的报纸。
 

  兰:确实是这样的。

  王:我觉得《书法报》要有更大的眼光和胸襟。其实成为人民喜闻乐见的报纸就是有深远眼光,如果缺乏长久眼光只去迎合市场的话,注定要萎缩。
 

  兰:要有前瞻性和忧患意识。

  王:还要找到最大的群众基础。我曾经说,现在一些先富起来的人都要送孩子出国,出去之后是要回来还是怎么选择?留学只是一个背景,我说谁懂中国,谁就是领路人。所以您的报纸要懂中国,一定要有中国文化自信和文化身份。
 

  兰:是的。

  王:懂得中国本土国情就是懂得报纸读者的心态。这就要去看潜在的中国上千万的学生家长所关心的问题,2019年高考要考书法了,孩子该跟谁学?学习什么帖?该考什么题目?能不能透露一点考试风?当专家在《书法报》传播书法文化知识时,到时候《书法报》就是洛阳纸贵、万人瞩目。
 

  兰:这个事情我们今后是必须要努力做的。

  王:除了上面说的问题,报纸还是要关注当今书法的发展走向。我认为国展停展两年,让书法家静心读七百天的书和临七百天的经典字帖后,我们再来看看谁行谁不行。但是也会有人反对,不同观点可以反复讨论,书法文化的事情就辩明了嘛。
 

  兰: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先讨论这个问题。我觉得宏观的东西是需要的,之前给王教授发了几篇文章都是关于书法很宏观的问题,对于这种大的问题,一般书法家根本想不到,但是宏观问题思考对书法的走向还是很需要的。

  王:统治天下除了要练习具体剑术也要像诸葛亮对刘备说的“联吴抗曹”的战略,“隆中对”才是蜀国的立国之本。同样,报纸只有吸引了广大群众才会拥有市场。
 

  兰:对的。

  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书法报》可以讨论孔子学院该不该开设书法课。现在海外的孔子学院有五百所,教书的就有一亿多人,应该编什么教材。
 

  兰:是的,之前有人和我说过,说孔子学院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学,效果也不是很好。

  王:我和孔子学院接触比较多,季羡林先生去世之前还对我说,孔子学院要开书法课,他说书法课是国学里面很重要的内容,如果把这些思想呈现出来就很好了。
 

  兰:季羡林先生亲自说过这个话?

  王:是的。我送您一本我新出版的《季羡林评传》。我与季老认识三十多年,担任过他老人家十年的学术助手。所以,我答应他,他百年后我一定写一部《季羡林评传》,现在完成了,可以告慰他老人家了。
 

  兰:谢谢,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就是季老给我题的书名,所以我和季老还是有点缘分的。

  王:是的,这本书写了半年,因为和季老很熟,材料很丰富。这本书的图片也很多,我和季老的图片差不多每年都出现一次。
 

  兰:谢谢王教授谈了很多关于书法与文化的内容,有很多新思考,很有意义。

  王:也谢谢您经常给我一吐为快的机会。(作者:兰干武/书法报副主编兼执行主编)


王岳川 草书临孙过庭《书谱》条幅

(责任编辑: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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