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泉,名叫“南泉”。何以得名,无法考证,但南泉传奇,泉水养育了我,童年的南泉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南泉由一汪汪散泉组成,团团的一窝。记住它的时候,就是一个用石条砌成的方方正正的池子。泉眼四散着 从池底汩汩地涌出,仿佛一窝嗷嗷待哺的麻雀,在争抢着大鸟喂食一般,泉水急切地一扬一扬从地下冒出。泉池足有半个炕大,水深约有一米多,清澈透底。泉水不堪憋圈地拥挤着,迫不及待地,然而却又从容温雅地从泉池砌好的泉口儿奔涌而去,急速地流走。泉水流远,才发出很细小的潺潺声。
我是吃南泉水长大的。泉溪洒满了我童年的足迹,负载了我童年生活的欢乐和艰辛。南泉的泉水从泉池里流出来,自然地形成了溪流。我每天上学和放学都要走过这条溪流,每每跳迈溪流,我都要驻足,看那清凌凌的泉水透逶迤迤地流走。夏天,溪流两岸的青石上,蹲满了嫂嫂婶婶们,她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在那里洗衣服,花花绿绿的衣服晒满了南泉两岸的青石。静泉、流水、人声组成了一幅美丽的乡村风情图画。而往往这个时候,我和童年的伙伴们就泡在溪水里。我们穿着短裤或挽着长裤,在溪水里摸鱼,捉青蛙,捞蝌蚪,打水仗,玩游戏,疯跑踩水……,真是尽兴尽乐。累了,便爬在泉池边看泉水里的青蛙和清水鱼游泳,真是有趣极了。南泉里天然地生着一种鱼,我们叫做“清水鱼”,这种鱼长不大,样子像一根粉笔,黑褐色,有着长长的胡须和长长的尾巴。这种鱼不能吃,只能捉着玩。我总是把它养在家中的水缸里,或者用罐头缸玻璃瓶装了放在柜顶上观赏。南泉带给我无数的快乐。
但我最难忘的是冬天的南泉。南泉是我们一村人吃水的泉源。我父亲去逝的早,去南泉挑水的任务就早早地落在我幼小的肩上。冬天里去南泉挑水,真是让我害怕,让我为难。数九寒天,池台上结了厚厚的冰,那冰像蘑茹一样顶起来,玻璃一样光滑。那是怎样的危险和艰难呢?我战战兢兢、摸摸索索地挨近泉池边,双膝跪着,几乎是爬在那里,把水桶探下去,小心翼翼地打水,又不敢把水舀满,舀满了就拽不上来,还生怕自己滑进泉池里。好容易打上半桶水,然后再畏畏缩缩地担起来,在滑溜溜的坚冰上碎步开走,时常会仰面朝天地摔倒,担杖和水桶摔出老远,水花溅得满头满脸,冰渣子结了一身,手冻得生疼,脚冻得麻木。有时候手上的一层皮还会沾在担杖钩上和铁桶的提手上。但是水还得拚力去挑,我不知自己暗地里哭过多少回。我那时十一二岁,身单力薄,只能挑着半桶水,晃晃悠悠,摇摇摆摆,一步三歇息,龇牙咧嘴,气喘吁吁,那是何等的败样子啊!
传说南泉是一个神泉,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刮风下雨,泉水通年清澈透底,清格凌凌,亮亮晶晶,像一块深厚的镜子。泉水冬暖夏凉。冬季,池面上总是笼罩着浓浓的热气,氤氤氲氲,飘飘袅袅,团团白雾不断随风飘散。不管外面是多么的冰天雪地,而池里的泉水却是暖暖的,把手伸在泉水里根本就不会冻着。而到夏天,水又冰凉无比,哪怕是伏天,手伸入泉水里,不屑几秒钟,激骨激骨的冰凉立刻透彻肌肤和骨髓,浸入心田,使人无法承受。南泉水取之不尽。不管有多少人去挑水,一担一担地去舀,水总是那样平静持满。曾经村人做过试验,组织百人去粪场浇粪,排队挑水,接连不停,但泉水始终是满满的一池。可也奇怪,要是掏泉,(清理泉里杂物)只是一个人一只水桶,不用半个小时,泉水就能见底。南泉里有时儿童不慎跌入,水虽不深,但足可淹没儿童,可从来都没出过任何危险。这就是我故乡的南泉。岁月悠悠,我离开故乡已经近30年了,但童年的记忆,总是在梦里,南泉的泉水总是流淌在我的心里。 (秦世珍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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